SH_年少不知深浅_请叫我阿深

此博已被杀死。

如果你也垂垂老去






如果你也垂垂老去/
没有败给意外/
没有败给不幸/
没有败给生命里所有不动声色的力量/
独独败给了时间/




林诚司其实常常会想,想他老去以后的事。
本来嘛,像他这样的人,格外瞭望未来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。但话说回来,他是哪样的人呢?以至于连平常的以后也没资格多想了?
他有事没事找人挑衅约架,用拳头用刀子甚至打心眼里觉得,枪支也是未尝不可的选项。他那么不安于现状的一个人,不敢想象生活里多一个谁,只敢想象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孑孑独活下去。
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。
喝着啤酒的时候会想等会儿要不要再多喝一杯,吃到好吃的拉面和咖喱饭说不定会把明天的午饭决定下来。那么,比“等会儿”、“明天”更久远一点的以后,想象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。
是,他曾如此笃信他距死亡遥遥。这笃定,甚至坚持到直至死亡降临的前五分钟。


你大可猜想他给自己假设了怎样的老年。
他可不像你,本着“反正也不会实现”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事不关己地信口胡来。他可是用尽他毕生的认真和严谨,虽然他也没有别的事做,给自己天花乱坠地描绘了一个潦倒的暮年。
这可真是让人失笑,是吧。谁也没规定谁得为自己的猜想负责,所以,把以后,甚至非常以后的未来,想得好一点,甚至非常好,又能怎么样呢。
非得那么实际地把现在就狭窄的个室悲观地再缩小一点,把现在胡乱堆积的啤酒罐蒙上尘埃,好让它们显得更旧一点,和他一样,更有岁月的痕迹吗。
假如现在还能爽快地把一碗咖喱饭和一碗拉面的钱拍在案上,在老板皱着眉找不出零钱时剔着牙摆着手说算了。那到时,恐怕只能勉强摸出两个有限的硬币,凑成一碗有限的咖喱饭或拉面,当然,还一定要梗着脖子倔强地表示自己只是年纪大了,没法像年轻时吃的那样多了。
你看,这些画面都挺真实的吧,都能坦然地跃然眼前吧。
终其一生,也将成为一个不过悲惨的老人而已。
简直和他那个可恶的父亲没什么不同。
哦,不同的是,那个男人至少还算叱咤风云过?
嘛,那毁了他前半生心血的林诚司,还不算枉过这辈子。
他报复性地想,心里没多少所谓。


当然,当然。他也是想象过死亡的,在静悄悄的深夜里,一个人的失眠时分,他也是偷偷想过的。
他想象中的死亡,应该是在他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时平静地到来的。届时,死亡女神——就让他扔开那老套的镰刀痴心妄想一回吧——会轻轻撩起他苍白的额发,亲吻他不再平整的、布满皱纹的前额。然后他不会拒绝这愕然的亲昵,屏息接受这自然的馈赠。
他想他的一生总得被那么温柔地对待一次吧,在以往的每一分声嘶力竭里,他已全然精疲力尽。
可以的话,他想死在梦境里。


而现实则又赠送他一场额外的死亡。
林诚司在死前其实想了挺多的,他想自己为什么又落入这般境地,他想难道他这就是要死了吗,他想维托原来可以变得这么陌生,原来弱小的动物也能真正扣下命运的扳机。
他又忍不住去回想以前,或许人都会这样吧。总说走马灯什么的,其实都只是不趁着这最后的时间想一想,会全然不甘心吧。
其实谁能记得谁呢。谁又能证明谁是存在过的呢。
更何况是他呢。
孤立无援的他呢。
他想他的这一生,都是命运的恶意啊。
他又忍不住去想以后,他给自己编排好的、垂垂老去的以后。他想杂乱不堪的狭小公寓,他想从窗外照进来的铁灰色的阳光,他想空气里浮动起来的灰尘,他想千篇一律越来越多的啤酒罐子。
林诚司想,他终究还是做了一场太好的美梦了吧。


是他大意了。
他曾经跺着脚步行险招,每一脚不是深陷泥沼里,就是踩在嘎吱作响的玻璃渣上。可是死亡怎么也不来,怎么都不来。所以他以为这一次也一样。
所以他都规划好再次从牢狱里出来的后半生,惨淡无望算是他给自己最坏的惩罚。
他以为这是最坏的未来了。
然而死神又忽然眷顾他了。


他也是直到死神扣击他的心脏,让它没法再跳动,让他没法再呼吸,才恍然发现——
或许,或许他也没自己以为的,那么想死。


这不是当然的嘛。
他都规划好了这么完整的后半生,甚至如果放任他向前,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把啤酒罐子堆成他想象好的形状。
可不能让他太如愿了啊。命运这么狡黠地想,于是拜访了死神,说就给这个男人如同梦境一般的死亡吧。


让这意外突如其来,再突如其来一点吧。
让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到扼腕的惊讶,拼命挣扎,拼命挣扎,以为这只是一场太真实的、身临其境的梦而已,以为醒了就能从头来过。
可其实不是的。
这就是现实而已。
残忍的、充满恶意的现实而已。


林诚司感到委屈,他感到被抛掷半空又重重跌下,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,或许他又该早早习惯了。他想他是不是应该掉一次眼泪,至少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了,掉一滴眼泪也没关系,所有东西在死亡面前都会显得没什么分量。
他忽然后悔那天没有去揪着佝偻着背拾荒的林诚一郎破烂的外套,或者就是吊儿郎当地手插口袋从他面前经过也不错。只是挑挑眉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吗也很好,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幼稚但最有力的挑衅了。至少别靠在街角,眼神落寞得像个败者。
他忽然后悔那天守在上仓晓子接送儿子的路上没有现身,他不想也不能够做什么激烈的事,事到如今也不会问我来接你了你为什么不出现。他只是想问问那孩子真的比他好吗,比他善良比他优秀,会为她画画会张开小小的手臂保护她吗。会的吧,会的。不然她怎么会选择抛弃他。
他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得杀了甲斐了。因为甲斐加诸于他的耻辱或是其他吗。其实什么都没有吧。或者说,就算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话,过了那么多年,也早就一点都不剩了吧。可他却好像固执地紧握那最后一根稻草,好像放手他只能整个人都轰然倒塌。
他只是需要恨,维系恨。这是他的一生里,唯一了熟于胸的情感。若是抽离,他将什么都不剩。他整个人将完全分崩离析。
林诚司突然又觉不出委屈了,只因他分不清他应该怪罪谁,谁又该为他践行此处全然负责了。
最终他的眼泪顽固地滞留在他的眼眶里,并没能落下来。
他毫无意义地恪守了林诚司个人从懂事来再没哭过这一项,听起来有点好笑的男子气概,同时也彷徨地迷失了他自己。


最后的最后,可能他只是觉得——
原来这才是死亡啊。
然后之前设想好的、无所畏惧的、生动鲜明的暮年以后,也只是在这瞬间,悄无声息地摔得粉碎。


你输给意外/
你输给不幸/
输给命运里所有夸夸其谈不堪其扰张牙舞爪的恶意/
却独独没能输给时间/

而你应当垂垂老去/




-END-



*just妄图探讨下生命 最近很忙 忙得要死 可能还会写篇老段 或者没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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